佩索亞說:旅行者本身就是旅行。我們看到的,並不是我們所看到的,而是我們自己。
很喜愛與他人討論STS。而且,我較偏好與不同學校、不同系所的同學介紹、討論。這有許多原因,特別是學習上的。一來是周遭同學們由於共同修課,閱讀的文獻很大的程度上是重疊的,使得認識其他觀點的可能很大地遭到限縮。二來是領域共識:STS雖然是個跨學科的研究領域,但在一些議題上,仍有蠻相似的意見。譬如說核電問題、常民與專家間的關係、公民參與的支持與否。[1]如果一群人有看似相同的主張,那麼該主張受到檢驗的機會通常會小得許多。當然,我很大程度上多贊同STS領域內的許多觀點與共識,但在文獻閱讀上我覺得「充滿敵意地閱讀」仍可帶著我們更嚴格地檢視論證—這除了是學習上的需要同時也是戰略上的需要—為了今後讓提出的主張發揮影響力,首先得成為自己的敵人檢驗自己提出的主張。畢竟很多時候,學科內的討論可以訴諸黑箱(black box)[2]但外人則會問:憑什麼?第三點則是比較細微的,對於同樣文獻的詮釋。不同學校或領域的同學,雖然一同閱讀同篇文獻,對其詮釋仍會有不小的差異、認定的重點與心得、評價也很不一樣,這些差異格外有意思。這樣的感受在和甫入學的新生們一同修課時也能感受到,但多會隨著時間日益減小。
科學研究(science studies)的一個基本觀點是:科學,甚至科學知識本身,都有一個地方身世。換句話說,科學知識也是種地方知識。回頭來看,科技與社會(STS)這個學科也是。哲學家維根斯坦讓我們了解到:規則的應用並不受制於規則本身。即便是數數,譬如一個對特定數學序列的延續,都有社會文化的力量在作用。同樣地,學術研究也是如此。即便是STS領域內的經典研究,STS研究者對其的詮釋與運用也有差異。例如STS知名學者Brian Wynne對於英國湖區輻射塵降爭議的著名案例研究,在國內多被詮釋為一個常民參與有助於解決科學爭議的例證,然在他國的文獻回顧裡,有時則聚焦於科學機構與科技傳播間的關聯。
這讓我想起Harry Collins對於人工智慧「專家系統」(expert system)與「默會知識」(tacit knowledge)研究所得出來的啟示:知識工作(即便是實驗室內的科學工作)中富含許多建築於文化上的技藝(cultural skill),使得社會文化的力量得以滲透於知識工作中。[3]正如旅遊者意識到文化差異時才深刻感受到自己背負的文化,我們在與其他社群、學科領域的人交流中也得以將自己看得更為清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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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1]特別強調:這僅代表個人感受。
[2]譬如說某主張是領域內的常識,或者訴諸某本書:「你可以去看那本.....」
[3]Collins, H. M., (1987) `Expert Systems and the Science of Knowledge', in Bijker, W., Hughes, T., & Pinch, T. (eds.), New Directions in the Social Study of Technology, Cambridge, Mass: MIT Press, 329-48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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